“Where’s Chris Paul?”
老鷹主場與快船的比賽間歇，看臺上的老鷹球迷不斷高喊著。
克里斯-保羅去哪兒了呢？克里斯-保羅在凌晨2點40分被快船送回家了。沒錯，快船在凌晨做了這個決定——和保羅分道揚鑣。保羅要連夜收拾東西，回到3124公里外的洛杉磯。
媒體頓時炸了鍋，ESPN的深夜值班編輯甚至來不及更新頁面，快船記者Tomer Azarly更是震撼到無以復加：“我報道這支球隊十多年了，可凌晨三點，在客場挑戰東部球隊的途中，和球隊GOAT斷絕關系？這種事還是頭一次見。”
確實，保羅已經40歲，在下船輾轉五支球隊后，和老東家簽了份一年230萬的底薪合同，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想落葉歸根，在快船結束職業生涯。
事實上他確實快退役了，每場球只能打14分鐘撈個3+3，場均得分隊內倒二，連新秀尼德豪澤都比不過。如果說當年的保羅是當之無愧的船長，那今年的他就是掛在墻上的歷代船長肖像畫，只剩一口氣那種。
可能這就是知識的詛咒，稍有常識的人都無法理解快船凌晨突然把肖像畫拆下來寄回老家的獵奇行為，離譜程度堪比賤賣26歲當家巨星。
保羅自己在社媒上發了一段快照，純黑的畫面上只有寥寥幾行字：“剛剛得知，我要被送回家了。”最下面一行是一只剪刀手。
茲事體大，球隊總裁弗蘭克立馬發布官方聲明：“保羅是一位傳奇的快船球員，他擁有非凡的職業生涯。我必須明確一點，沒有人把球隊現在的戰績問題歸咎于他。對球隊當前的成績，我承擔全部責任。”
這語氣頗有“苦一苦保羅，罵名我來擔”的風采，但輿論永遠不會在意官方的態度，人們只關注事實本身：在西部倒二的關口，快船把底薪來投的前領袖從客場遣送回家。
就在四個月前，保羅還在全場整齊劃一的“CP3”的歡呼聲中低頭哽咽，就像一艘飽經風雨的游船終于回港，誰曾想賽季剛過四分之一，脆弱的溫情就被殘酷的現實撕扯一空，淪為徹頭徹尾的災難。老炮剛回家，就被踹出了家門。
但在此之前，保羅似乎已經嗅到了些許異味。11月底，他在迎戰黃蜂的時候發帖宣布即將退役：“多么精彩的旅程，還有那么多未竟之事，感恩這最后一段時光！”在發出這條帖子之后，保羅就再也沒接受過媒體采訪。而在快船的客場之旅開始前，保羅又在社媒發了張牛津英語詞典的截圖。
“leeway”，意思是回旋余地。在排除“保羅小孩用老爸手機學英語結果誤觸發上網”這個選項后，答案只有一個：他在暗戳戳不滿快船隊一股腦扎向死胡同。
從這個角度看，保羅的不滿早已隨時間發酵，快船緊急送他回家，或許是徹底忍不了這股發酵的味道了。
從理性角度分析，快船突然遣送保羅回家，頗有當年馬刺緊急裁掉普利莫的異常感，人們在震驚之后也紛紛猜測“其中必有隱情”。有快船自媒體猜測保羅得罪了隊內大牌，更有非正式的消息源稱“快船在輸給熱火后，保羅想召集隊友開會以阻止球隊的頹勢，但快船全隊無人響應。隨后保羅怒噴全隊，從管理層到教練組再到隊員無一幸免，快船覺得保羅的做法傷害球隊，臨時決定送他回家。”
流言紛飛中，名記Shams上線給出了自己的消息源：保羅直言不諱地要求球員、教練、管理層擔責，快船方面認為保羅的領導風格已經具有破壞性，這讓球隊感到不安。末了，Shams還透露，保羅跟主教練泰倫-盧已經好幾周沒有任何交流了。
盧指導在賽前發布會上被媒體轟炸，他的說辭也耐人尋味：“我想看到CP以這種方式離開嗎？當然不。我很尊重他，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了，我完全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管理層做了這個決定。”
如此情節確實也符合保羅的人設，畢竟保羅是出了名的更衣室嚴父，甚至是全聯盟爹味最濃的球員。早年在快船時期就指點全隊，揮斥小喬丹，和格里芬的齟齬也由來已久。
2018年，保羅加盟火箭后和快船老隊友爆發沖突，甚至帶領火箭隊員走密道試圖闖入快船更衣室，拉開地道戰新篇章，新仇舊怨可見一斑。到火箭生涯后期，保羅又和哈登因為打法和性格問題產生矛盾。可以說，保羅的好勝心像科比一樣近乎偏執，在此之上，他作為球場指揮官還有極強的掌控欲，和年輕隊友發生矛盾并不意外。
當年火箭快船沖突，保羅曾想闖快船更衣室
但這些“黑歷史”并不能證明保羅自帶原罪，要說黑歷史，快船這支隊伍才是真的黑。
2017年，保羅剛被交易到火箭，快船轉頭就和格里芬簽下5年1.5億美元的頂薪長約，甚至專門給他模擬了一場球衣退役儀式。面對球衣退役的巨型魚餌，格里芬簡直被釣成了翹嘴：“這是莫大的榮幸，我不會拒絕。但我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配得上這份榮譽，我還沒認真想過這個，我們還沒實現最終的目標。”像極了一邊喊不要紅包一邊撐開上衣口袋的小男孩。
結果賽季剛過半，快船就把格里芬賣到了底特律。小男孩剛把紅包收下，就被賣進了山溝溝。
快船干的缺德事不止這一件，他們似乎永遠不懂得善始善終的道理。2022年，快船在賽季中賣掉32歲的布萊德索，他從此告別了NBA，隨后加盟上海隊；2023年2月，快船又賣掉主動加盟的沃爾，沃爾也只能宣布退役；2024年夏，盡管威少執行了球員選項，表示希望留在洛杉磯，快船還是把他賣給爵士。
如此看來，在虛晃掉格里芬之后，快船就徹底和老將控衛較上了勁。盡管以雙鋒線為核心的快船永遠需要一個組織者，但快船就像沒有耐心的賭徒，把這些底薪控衛當彩票刮，“謝”字剛刮出言字旁就扔掉換張新的，無論他們是主動來投還是被動加盟。
可他們不懂價值投資的含金量，也不懂磨合與化學反應的重要性，更不懂人情世故的意義。沒有人情味的籃球是短命的，快船對主動加盟的球員都如此無情，甚至對球隊GOAT都這樣，又有誰愿意來投呢？
說到底，快船本身就是“快船詛咒”的主因，1995年他們用2號簽選中麥克戴斯，錯過了斯塔克豪斯和加內特；1996年他們手握7號簽錯過科比；98年他們用狀元簽選了奧洛沃坎迪，明明后面就有畢比賈米森卡特休斯諾維茨基皮爾斯......好不容易在保羅帶領下走出爛隊泥潭，卻迎來西決陷阱和斯特林的丑聞；好不容易圍繞倫納德和喬治重建，等待他們的卻是倫納德無止境的仰臥起坐。
但這又能怪誰呢？快船放走的鮑威爾成了熱火得分王，換來的柯林斯場均只有12分還在抱怨自己的戰術權重；他們寄予厚望的比爾剛打完6場就宣布賽季報銷，全隊最有運動能力的小瓊斯也拄著拐杖離場；他們戰術死板，全隊跑步進入老齡化，哈登和倫納德就像互斥一般永遠做不到同時爆發；球隊薪資1.98億，比湖人掘金都高；球隊就像一條死魚，泰倫盧卻巋然不動安如山......
這個時候，你要把矛頭指向230萬、場均3+3的保羅，只因他大聲喊出了真話？
弗蘭克不是說承擔所有責任嗎，你要怎么承擔呢？送保羅回家后90度鞠躬？反正弗蘭克對盧指導是很信任的，公開表態“我們對泰倫-盧充滿信心，我認為他是聯盟里最好的教練之一，他未來會繼續執教球隊。”
罵完快船，保羅的日子還得繼續過。由于他的合同全額保障，就算快船裁掉他，這筆錢也會占著薪資空間。而且聯盟規定，球隊陣容人數不能連續兩周低于14人。所以快船從頭到尾沒有提“裁員”，而是采用熬老頭戰術——送他回家，保留陣容名額，繼續支付薪水，等到12月16日保羅有交易資格后，再把他送走。
如果沒人愿意要，快船就只能再等一個月，等老將底薪合同的薪資比例有所改變，才能裁掉他補充新人。
所以這半個月，快船相當于憑空少了個輪換名額，卻拿保羅毫無辦法。而聯盟其他隊伍也對40歲的保羅興致缺缺，強隊早就塞滿了控衛輪換，弱隊也有自己的新人培養計劃。何況這件事一出，快船和保羅的名聲都會受影響，其他隊伍更會思慮再三，說不定直接等到明年快船裁員，再有棗沒棗地打上三桿子。
不管怎樣，保羅最后一年期待的溫暖、體面，和哪怕僅存于紙面的爭冠希望都已經蕩然無存。不過說到底，在這個時代和這個年紀，在黑泥旋渦一般的現實面前，溫暖、體面、希望......這些美好的意象本來就是一觸即潰的。盡早直面深層的復雜，在其中找到自己當下的最優解，或許才是保羅們的首要目標。
